揭开“五虎消癌汤”神话

一、记者调查：

主持人：共同打造有质量的生活，这里是《每周质量报告》，大家好。

谁都知道癌症目前仍然是世界上还没有攻克的医学难题之一。但是就是有那么一家医院在广告当中宣传自己能够治愈各种癌症，还能把癌细胞转化程正常的细胞，而且广告宣传患者服用“五虎消癌汤”之后，各个都得到了康复或者是有效治愈，那么这家医院真的攻克了世界难题了，这家医院发明的中药“五虎消癌汤”又是否真的对各种癌症药到病除呢？

今年6月，国家工商总局对全国报纸、电视等各类媒体刊登、播出的医疗服务和药品等广告进行了监测，在对一些违法广告进行分析时发现，一则治疗癌症的医疗广告，其出现频率和发布范围在各类违法广告中名列前茅。国家工商总局立即组织调查人员对这则广告以及发布单位北京乾坤医院进行了调查。记者对这次调查行动进行了全程跟踪。在工商部门的广告监测中心，记者通过录像治疗看到了这则广告。

这则广告中宣传的“五虎消癌汤”几乎对各种癌症都具有药到病除的神奇疗效，那么，“五虎消癌汤”的疗效是否真的像广告中宣传的那样攻克了世界医学难题，创造了治愈癌症的医学奇迹呢？

根据广告中的地址，记者随同调查人员首先来到了位于北京市丰台区的北京乾坤医院。

调查人员：你是啥地方的？

患者家属：辽宁。

调查人员：怎么跑这里来（看病）啊？

患者家属：就是电视广告上听说这是治癌的，（五虎）消癌汤。

调查人员：这些病号都是来看肿瘤的吗？

患者家属：都是。

调查人员：这医院门脸都不大，怎么都来这儿了？

患者家属：上电视了，有广告。

原来，来这里的病人都是看了“五虎消癌汤”的广告以后才慕名而来的，据医院的一位工作人员介绍，在这里看病患者来不来都没关系，只要拿着患者在其他医院的诊断证明就可以开这里开药，甚至还可以传真资料后邮寄药品。在药房里，记者看到一箱箱包装好的中药“五虎消癌汤”正准备发往江苏、广西等地，一个记录本上密密麻麻地记满了外地患者的名字。为了验证是不是只凭诊断证明就可以开药，调查人员拿着一份借来的食道癌患者的病历，来到了广告中所说的“五虎消癌汤”发明人之一王大夫的门诊，只见这位大夫只是翻了翻病历，就开始开药。

调查人员：这中药是看什么的？

北京乾坤医院医生 王惠琴：五虎消癌汤

调查人员：这个得吃多长时间见效？

北京乾坤医院医生 王惠琴：一个月左右

调查人员：一个月左右见效！

在旁边的一个专家门诊里，广告中提到的另一位发明人张大夫，对一位子宫癌患者也开出了大致相同的中药方剂。

那么，“五虎消癌汤”是否真的像这位医生所说的“一个月”就见效，而且像广告中那样个个都治愈了呢？

家住天津的崔先生和爱人宋女士都是癌症晚期患者，原本在天津一家肿瘤医院接受治疗，看到“五虎消癌汤”的广告后，夫妻两人在北京乾坤医院天津分院，购买并服用了一个疗程的“五虎消癌汤”。为了检验服药后的效果，调查人员把二位患者送到了中国中医研究院广安门医院肿瘤科进行了检查，发现二人不但没有出现好转迹象，宋女士服药后还出现了恶心、呕吐、斑疹等不良反应。

调查人员：那广告里宣传的效果你们觉得怎么样？

患者崔先生：按广告里（效果）是百分之百的啊，一家都好了。什么癌都有，什么癌都治好了

天津蓟县的李先生身患淋巴癌已经进入晚期，同样是看到“五虎消癌汤”的广告后，老伴陪同李先生来到北京乾坤医院，为他购买了一个多疗程的“五虎消癌汤”，希望他也能像广告里的患者一样出现转机。

患者家属：看到“五虎消癌汤”（广告里）这一家五口全治好了，确实一听也是够神的，够灵的药，借钱七拼八凑咱们去吃他的药，连续吃了50天，花了八千多块钱，结果效果没起啥作用。现在疼痛加重了。

由于李先生一家十分相信广告中“五虎消癌汤”的疗效，服药期间停止了其他治疗，但如今李先生病情日益加重，只能依靠吗啡来缓解疼痛。

在调查了十几位服用过“五虎消癌汤”的患者后，调查人员并没有发现像广告中那样完全治愈的患者，那么，“五虎消癌汤”的实际疗效到底与广告中的差异有多大呢？带着疑问，记者和调查人员一道再次来到了北京乾坤医院。

调查人员：（广告）都说是吃了五虎消癌汤以后一个月就好了

北京乾坤医院 张淑美：都是那些好的（病例）才拿上去，那些不好的能拿上去吗？那都是挑好的说。

那么，这位大夫所说的这些挑出来的病例是否真的确有其人呢？记者随同调查人员奔赴河北、天津、黑龙江等地，对这家医院印发的宣传手册等广告中所宣传的部分康复患者进行了走访。

在北京乾坤医院的宣传册中，哈尔滨南岗区一名名叫张青云的女士身患乳腺癌并且已经转移到淋巴和肺部，服用“五虎消癌汤”不到一个疗程肿块缩小一半，三个疗程瘤体就全部消失。在哈尔滨市南岗区公安部门的帮助下，调查人员检索到了三位张青云的同名者，并对其中符合年龄条件的二位同名者进行了走访。

张青云（同名者）：没有这回事。

张青云（同名者）爱人：她连北京都没有去过。

张青云（同名者）爱人：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事情，从来没有过这个事情，我家属从来没有得过（癌症）。

济南同济医院也是北京乾坤医院在广告中提到的一家分院，广告中的癌症患者孙元福康复后逛北京、登长城的照片，成为证明五虎消癌汤疗效的典型病例出现在这家医院的宣传栏上。

济南同济医院 肿瘤门诊 医生：这是康复的癌症患者上北京爬长城。

调查人员：这是咱们这治疗的（患者）吗？

医生：对、对、对

调查人员：这个患者他是用什么药啊？

医生：用的（五虎消癌）胶囊，他是食道癌，手术后一直用胶囊。

调查人员：这个患者现在一直用药吗？

医生：一直用，现在还在用。

调查人员：他是哪里的？

医生：张家口，他每个月都来拿药。

在张家口，记者与调查人员在公安局的户籍部门的帮助下，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调查，终于在5个县区十几位名叫孙元福的居民当中，找到了广告中孙元福的住址。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广告中的孙元福因为食道癌晚期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去世了。

那么广告中孙先生康复并且参加登长城活动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张家口天宝花园小区居委会 副主任 张桂兰：我听孙元福的爱人卢玉英告诉我，说有个卖药的厂家请他们出去旅游，可能是免费旅游。

明明是已经病故的癌症患者怎么又成为广告中的康复病例呢？调查人员带着疑问第三次来到了北京乾坤医院，向一位医生询问起广告中的病例，医生是这样解释的

北京乾坤医院 张淑美：这个啊，宣传归宣传，事实归事实。

在孙元福曾经就诊的济南同济医院，一位负责人对“五虎消癌汤”的疗效也作出了如此解释。

记者：你觉得“五虎消癌汤”能像广告中说的那样治愈癌症吗？

济南同济医院 院长 刘振华：治愈是不可能治愈的

记者：那广告中为什么说治愈了呢？

刘振华：有的是不错的

记者：但是这个比例能又多大呢

刘振华：比例能占到百分之 不会很大。

记者：大概多大？

刘振华：（百分之）三、四。

记者：百分之三、四。

随着调查的深入，国家工商总局的调查人员发现，北京乾坤医院在天津、郑州、济南、广州、南京等地都设立了销售“五虎消癌汤”的分院。各地分院的广告中有的广告根本没有按照有关规定同时发布广告批准文号，有的广告虽然发布了第158号批准文号，但是经过调查人员检索发现，广告中所使用的批准文号竟然与另外一家医院的广告批准文号以及审批日期完全相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北京市工商局 丰台分局广告科科长 王庆江：真正的158号文件是核发给北京百坤园中医研究院柳芳门诊部的，而北京乾坤医院在广告中所使用的158号文件，经我们向卫生部门了解是冒用他人的文号，这份文件是伪造的。

二、专家解读 医疗广告亟待规范

主持人：谁都不会想到广告、宣传材料当中所说的情况与实际情况有着么大的差别，其实它的疗效究竟怎么样？也只有医院自己知道。今天来我们演播室的是参与督办“五虎消癌汤”广告案件的国家工商总局广告监管司监督处处长王培章，你好。

专家：你好。

主持人：当时是因为为什么促使你们来调查这个医疗广告的？

专家：对于这则广告，我们是通过日常的检测当中发现了这个广告的涉嫌违法，这样我们就通知了有关省市的工商行政管理机关，对这个广告进行调查。

主持人：最初你们觉得它是涉嫌违法广告，最终确定它是什么样的性质？

专家：通过我们的调查，发现这是一个比较典型的违法广告。

主持人：属于违法广告？

专家：对，违法广告，它的违法表现主要有几个方面。一个是违法国家规定，国家规定是明确禁止也是暂停发布癌症广告，那么这个广告是在一些媒体上发布宣传治疗癌症，这是它的第一点违法；第二是这个广告当中宣传的药品，因为药品法明确规定，所有得药品在广告当中必须经过药品监督管理部门的审查批准，未经批准不准发布。广告法也有明确规定，那么这则医疗广告中宣传的药品是典型的违反法律规定的。那么第三个方面就是使用医生、患者还有一些专家的名义和形象作证明，这个也是违反我们现行医疗广告管理办法有关规定。同时这个广告当中又是虚构的患者，所以这样对老百姓来说更具有更大的欺骗性。第四个方面夸大疗效，从这个广告当中可以看到一家几口都得了癌症，吃他的药就好了，这个是夸大疗效，也是违反广告法和相关规定的。

主持人：那么从这个广告内容来看，按理说它不是那么难识破的，比如说全家人都患上了各种各样的癌症，而且吃了这个药之后都好了，那为什么还有人相信这样的广告呢？

专家：一个是患者的家属，患者本人，明明知道这种病是治不好的，他一丝的希望想去试试，这么一种心态，也有就是病急乱投医，想到这个地方，看到这个广告了，想去试一试。

主持人：其实这种广告也正是利用了人们的这种心理。

专家：利用了这样一种心理，所以说这样是具有很大的欺骗性的。

主持人：那么到底有没有一种治疗癌症的特效药呢？我们来看专家是怎么说的。

中国中医研究所广安门医院肿瘤科主任林洪生医生首先肯定了中药在治疗肿瘤中的作用，比如可以减少肿瘤的复发和转移、缩小肿瘤、降低肿瘤发病率等。但是同时提醒消费者，不要轻信那些关于服药就可以根治肿瘤的宣传。

中国中医研究所广安门医院肿瘤科主任 林洪生:在就医的过程中，我想（告诉患者），不要轻信那些说“我可以治好，别的方法不行，你来找我”。这些都是不可能，至少说是不科学。

那我们根据我们目前的临床和实验观察，到目前为止，不可以说一个药或者单种方法可以完全使肿瘤治愈。不管是放疗、化疗和手术（治愈）都应该互相搭配起来给病人选择最好的治疗。我们说对于一些肿瘤病人在选择用药的过程中呢，他一定要鉴别这个药，因为有的大夫就说我的这个效果非常的好，能达到80％或者90％的治愈。其实中药确实在肿瘤缩小的问题上，我想能达到8％－10％已经不错了，那么绝大多数的患者应用中医中药的目的是能够控制肿瘤不发展，同时使他生存的比较好，这点首先要明白，你就知道外边什么患者是受骗的，什么样的医生说话是不准确的。

主持人：一旦消费者看了这样的违法广告买了药之后，怎么样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专家：第一是向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投诉，要求相关的工商管理机关对这个违法广告进行查处，这是维护一种市场秩序，是避免更多的消费者去上当受骗。那么对于消费者个人民事上的权益维护，可以通过司法的渠道，比如说到法院起诉，或者是其他的司法途径来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主持人：现在“五虎消癌汤”的违法广告已经引起了国家工商总局的高度重视，他们在近日向北京、天津、河南、海南等17个省、直辖市的工商机关发出了查处通知书，要求各地立即停播违法广告，并且对广告主、广告经营单位以及广告发布的媒体依法进行调查处理，来看一下相关的处理情况。

根据广告监测数据以及专案人员调查取证的结果，国家工商总局于近日关发出查处通知，根据查处通知，山东、北京等地工商部门已经对当地发布违法广告的医院和部分媒体开始进行立案侦察。

工商执法人员：我们是北京市工商局丰台分局的执法人员，这是执法证件，咱们在广告中间出现了一些患者的病例，出现了对一些医生资格的介绍，这些都是真实的吗？

北京乾坤医院院长 程广亮：医生的介绍是真实的，有些病例拿不太准，也可能介绍的病例跟真正的病例不太吻合。

工商执法人员：那么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咱们介绍的病例里面还是有出入的。

程广亮：应该说这个问题这样讲我是认可的。

工商执法人员：不一定是真实的？

程广亮：不太完全真实。

目前，国家工商总局已经组成2个督察组，分别赶赴各地，对该案查处情况进行督办，并要求各地工商部门对医疗广告市场进行专项清查，并对严重违法的医疗广告进行严厉打击。

主持人：像“五虎消癌汤”这样的查处力度和查处范围以前有过吗？

专家：对这类的违法医疗广告，工商行政管理机关做了几方面的工作，第一个是突出重点，加大查处力度，比如说今年上半年，全国工商管理系统查处的违法医疗广告案件2891件，罚没款960多万元。第二是加强对违法医疗广告的监测，及时发现，及时查处。

主持人：就是日常监测？

专家：日常的监测，目前全国有十几个省市成立了专门的监测机构。这些监测机构是对当地整体的广告发布情况进行监测。

主持人：像这样的违法广告法广告它都有那些总的特点？您能不能介绍一下，让消费者来掌握。

专家：当前的医疗广告违法的表现或者是特点主要有几方面，像内容夸大、误导，这是一个比较突出的表现。比如说我们前面看到的这个广告，一家五口得了癌症，通过吃这种药治好了，这个就是典型的夸大和误导。另外比较突出的表现就是国家禁止发布的一些疾病，像癌症、乙型肝炎、红斑狼疮，这类疾病是目前难以根治的，或者是疑难杂症，凡是看到这类的广告，消费者不要轻易相信。还有就是在医疗广告当中，出现了宣传药品，这个它是违法的，违反了药品法，违反了广告法，所以这样的广告，消费者不要相信。还有一些医疗机构为了误导消费者或者引诱消费者或者引诱患者到他们那就医，他就打很大的牌子，比如说，中国某某研究所某某门诊部，中国某某治疗中心。这样使消费者相信这个医疗机构是应当是比较可靠的，而实际上来讲这些牌子很多都不具相应的权威性。

主持人：那么针对这些问题我们有没有一些针对性强的有力的措施来保障？

专家：我们想有几个方面，一方面是突出执法重点，严厉打击虚假违法医疗广告，加大执法力度，就是说，前几年我们一直把违法的医疗广告作为整治的重点，那么今后我们仍然把它作为整治的重点，加大执法力度。再一个方面，就是要加强制度建设。对医疗广告市场进行全方位、全过程的监管。再就是对违法医疗广告进一步加大曝光力度，发现违法广告，比较典型的及时通过媒体向社会曝光，形成一种打击违法医疗广告的合力，这样使违法医疗广告得到有效的遏制，也使我们整体的医疗广告市场能得到有效的规范。

主持人：感谢您来到我们的演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