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药追踪

假药，早已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是由于利益的驱使，仍然有一些不法分子铤而走险，违规生产、销售假药。最近，安徽省公安部门就破获了一起公安部挂牌督办的生产、销售假药大案。

2009年7月，安徽省公安厅治安总队接到举报，有一伙人在亳州市从事买卖假药的不法行为，给消费者的用药安全带来威胁。接到举报后，警方立即成立专案组，展开案前调查。

李安林：

我们治安总队行动队呢，安排专人在前期开展了侦查，经过侦查，发现在亳州市，有张某某三兄弟为主的销售假药的犯罪团伙。

警方经过调查发现，张氏三兄弟贩卖的假药主要有三类，抗菌消炎药、中成药和疫苗。这个以张氏三兄弟为首的假药贩卖团伙，内部组织极为严密，为了逃避打击，团伙成员之间均采取单线联系，即使是三兄弟之间，分工也极为明确。

李铭 亳州市公安局行动大队 副大队长：

张氏三兄弟之间分工是这样，老大负责在幕后策划、指挥、出资整个事件，然后老二是负责上下线之间的联系，包括向上线提出购药要求，品种数量，然后就是讲一些资金的往来和结算，老三呢是受老二直接指挥，主要是对药品的分类和配送，以及就是讲发货这一块。

在进一步的调查中警方发现，张氏三兄弟并不直接生产假药，那么，他们贩卖的假药是从哪里来的？又将销售到什么地方？为查清这些问题，安徽警方对张氏三兄弟进行了秘密监控。经过长达2个月的监控显示，张氏三兄弟贩卖的假药主要来源于三个地方，分别是安徽省的太和县、界首市，以及河南省的郑州市，其中尤以从郑州购买的假药数量最大，而假药销售地域，则多达安徽、河南、内蒙古、河北等12个省份34个城市。这样，一个以河南郑州、安徽太和、界首三地生产，以亳州为销售中心的假药制造、贩卖网络轮廓初步显现。安徽警方随即派出专案人员，奔赴四地，并把郑州作为重点调查对象。

汪民 亳州市公安局治安支队支队长

我们指导思想就是打窝点，摧网络，追源头，定了这样一个指导思想，就是为了争取最大化地打击效果，最大化地降低社会危害性，确保人民群众的用药安全

2009年9月23日，安徽警方从各地抽调精干力量，兵分四路，在河南郑州、安徽太和、界首和亳州，同时对制售假药的团伙成员展开抓捕。

茹鹏 亳州市公安局行动大队 大队长：

我们在郑州市的新郑市，发现了犯罪嫌疑人以后呢，就实行了追踪、跟踪，在犯罪嫌疑人对其所使用的车辆，刷车的时候呢，实行了密捕，秘密逮捕，密捕以后，对犯罪嫌疑人展开了及时的询问，通过询问以后，当天晚上，这个人就交待了犯罪地，也就是生产点。

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交代，警方在郑州市找到并查封两个生产假药的窝点。随后，专案组人员又奔赴全国多个省市，抓捕生产销售假药的团伙成员，并追缴销售到市场上的各种假药。安徽警方已经抓获生产、销售假药犯罪嫌疑人24名，捣毁假药生产窝点4个，查获各类假抗菌消炎药、中成药、流感疫苗、人用狂犬疫苗等36种460余箱，以及大量各类制假原料、包装物、标贴等，查扣非法所得200余万元，有力地打击了制售假药犯罪活动，净化了药品市场。

李安林 安徽省公安厅治安总队副总队长

从目前情况来看 这一伙团伙所销售的假药，涉及到全国12个省，34个市，涉及到被冒牌的企业和药的品种30余种和30余家，这起案件是我们安徽省公安机关治安部门，破获假药案件，涉及到窝点最多，抓获人员最多，影响最大的一起制售假药案件

安徽警方破获的这起特大生产、销售假药的案件中，共查获各类抗菌素、中成药、疫苗17万盒、针剂26000多支，那么，这些假药是如何生产出来的呢？

在这次行动中，河南省郑州市的王某是警方抓获的生产假药做多、品种最齐全的犯罪嫌疑人。位于郑州市柴郭村的这处普通民房，就是王某生产假药的窝点。

胡大伟 亳州市公安局民警

当时就在这儿，这个地方摆一个大案子，上面全部是胶囊，全部是胶囊，然后中间这个地方摆的是生产好的成箱的三精厂的阿莫西林胶囊，这儿有台大机器，在这里有台大机器。

记者：在这个地方，他在这里生产。

胡大伟 亳州市公安局民警：生产窝点。就这么大一个地方 对 然后隔壁那个屋也有

警方在现场发现，这个窝点生产的各种假冒广普抗菌消炎药、感冒药应有尽有。

茹鹏 亳州市公安局行动大队 大队长

里面的东西让人触目惊心，整个房间里面，全部是成板的阿莫西林，量很大，还有一些生产工具

记者注意到，在这个假药生产窝点，生产设备非常简单，除了一台生产药片的机器，以及包装塑封机，其他的设备几乎没有。据犯罪嫌疑人王某交代，假药的配料都是他一手操作，而生产的工人都是临时招来的民工。就是在这种简陋的环境下，王某在个窝点生产假药有将近一年时间。

这是去年08年11月份开始，到今年9月份，就是做这么长时间。

王某交代，他做的假药，尽管从包装上看起来都非常逼真，和真药相比基本分不出来，但选取的做药原料都十分普通，主要是淀粉、糊精，选取原料的标准也很简单，就是不能有毒，吃下的东西当时对患者不造成伤害。为了让做出来的药片口感更像真药，使患者不容易发现问题，他还会在配料时添加一定量的苦素、滑石粉等。

犯罪嫌疑人王某：

食用滑石粉，有苦素，吃了后反正是没啥含量，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食用滑石粉。

记者：它是起什么作用？

犯罪嫌疑人王某：它是起光滑作用，光滑。

记者：为什么要用苦粉？

犯罪嫌疑人王某：这药，一般药都是苦的，所以买的苦粉，苦味剂。

记者：就是说让人尝起来，感觉像是真的药一样。

犯罪嫌疑人王某：对对对，它们都带苦味嘛

就在查处郑州窝点的同时，专案组的另一路人马也在安徽太和成功查处了一个假药制造窝点，并当场抓获了犯罪嫌疑人李某。令办案人员吃惊的是，这个窝点制造的假药，竟然都是救命用的人工疫苗，而这些疫苗，从选料、灌装到销售，都是李某个人一手包办。

犯罪嫌疑人李某：

就是一个人自己生产 对 一个人自己能生产出来啊 一个人就可以。

记者：不需要其他人培训，也不需要别人帮忙。

犯罪嫌疑人李某：不要，我自己干就行了。

公安人员在李某所在的生产窝点共查获疫苗20000多支，记者注意到，这些疫苗主要分为两种：一类是人用狂犬病疫苗，另一类则为流感病毒裂解疫苗，李某交代，因为这些都是当前医药市场上最为畅销的药品，因此，他专门购买了样品，进行仿制。

犯罪嫌疑人李某

每年都有这个季节，每年都有这个季节流感疫苗卖得快，今年我都到卫生防疫站看了，拿着他这个样品，瓶子、盖子、塞子去做的，去到厂家去买的瓶子、盖子、塞子，然后用卖瓶子这个厂家，它用这种机子，给我运过来，我就开始在家做，就这么简单。

那么，这些假冒的救命药，是用什么做出来的呢？

记者：怎么做的？

犯罪嫌疑人李某：怎么做的，连体注射器往瓶子里灌水，灌过水以后，安上盖子，用机子给盖子封住就可以了。

据李某交代，这些救命用的注射剂，无论是流感疫苗还是人用狂犬疫苗，都是用同一种灭菌注射用水，同样的方法灌装出来的，所不同的，仅仅是外面所贴的标签。

汪民 亳州市公安局治安支队支队长

他讲的盐水，实际上就是灭菌注射用水，这个水是从市场上买的

记者：这个是真的

这是真的，灭菌的嘛，用这个水以后，然后他有一个工具，就拿这个工具，这个工具就像人打吊水一样，把它插进去，插进去以后呢，用这个往外注射，注射到哪儿？注射到小瓶子里面去，你看这小瓶子，就往下打三滴，然后呢这个东西呢，再拿个盖子封一下，再拿这个盖子给封一下，通过机器来压一下就行。

记者：后来变成流感疫苗了？

汪民 亳州市公安局治安支队支队长：对，变成流感疫苗了，流感疫苗外面有一个小的包装，小包装盒子，

包到盒子里面去，

就变成流感疫苗了。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无论是安徽太和的李某还是河南郑州的王某，他们都认为，之所以用盐水冒充疫苗，用淀粉冒充抗菌素消炎药，就是因为这些假药吃了以后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不会给人造成危险。

记者：自己吃过这药？

也尝尝看 看有啥伤害没有 没有

记者：自己亲自品尝

对

记者：尝过以后有什么反应呢

没什么反应

记者：什么反应都没有

嗯

他们说对人体伤害都没有，我做的都是消炎的，苦粉就是代替消炎的作用

那么，这些假药到底有没有危害？在河南郑州，警方在查处窝点后，立即把其中数量较大的头孢氨苄胶囊、阿莫西林胶囊、吗丁啉、板蓝根、感康和地奥心血康胶囊等6种假药样品送往药监部门检测，结果显示，这6批样品均不含药物的有效成分。

朱明忠 郑州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稽查队 队长

检验用真品做对照，真品能够在检验过程中，能发现色谱峰，而假冒的药品没有这个色谱峰，也就是说这个药品不含这种成分，经我们省级药品检验所检验，这六批药品经过检验，不含所标识的成分，也就是说这六批药品全部为假药。

专家介绍，药品作为一种特殊物品，患者一旦购买了假货，其危害将更为严重，主要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直接危害病人的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还有一种是延误病人的治疗，造成间接危害。

全国合理用药监测办公室专家组成员 孙忠实

他讲的没有危害 是他认为他用的盐水不会害死人，他的针剂是用盐水来做，我刚才讲了，针剂是用来救命的，危害就在于它耽误治疗，是一个看不见的杀手。他心里觉得好像我是用盐水给你，我没用毒药给你，对不对？实际上这（危害）后果是一样的。你比如说我有感染，我本来吃阿莫西林应该治好的，可是你吃了你这个不是阿莫西林的阿莫西林，那不是冤枉死了嘛还有狂犬病 还有那个流感 本来打了可以用来预防，来治疗，结果用了你这个假的，死了。所以我觉得它的后果是完全一样的。

我们的记者在调查中发现，这些被抓获的制售假药的犯罪团伙中，有的人已经不是初犯，在这之前他们就有人因为制售假药被当地公安机关打击过，这次已经是二进宫了，而促使他们如此铤而走险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据安徽警方介绍，这次破获的特大假药制售案件，目前已经抓获了24名犯罪嫌疑人，绝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因制售假药被抓，而且都能认识到自己所犯的过错，并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

犯罪嫌疑人 高某

我进来以后非常地后悔，我就是说，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大家能宽恕我，饶恕我，帮帮我，救救我，出狱以后我绝对好好地做人，而且我劝戒大家不要卖假药，因为假药对人民会带来很大的伤害，万一造成人民的生命危险，谁的罪也不可饶恕

然而记者发现，在这些人当中，也有人已经是因制售假药而第二次被公安机关打击。亳州主要从事假药倒卖的张氏三兄弟之一的老大就是其中之一。

犯罪嫌疑人张某：我以前因为销售假药判过刑，03年以前。

无独有偶，安徽太和的李某这次也是因生产假药被关进看守所。

犯罪嫌疑人李某

记者：以前也因为做过假药，被当地政府拘留了，是不是以前？

犯罪嫌疑人李某：嗯。

记者：被处理过吧。

犯罪嫌疑人李某：是

那么，是什么让这伙人对假药入迷而不惜铤而走险呢？

犯罪嫌疑人李某承认，其实自己早就预料到今天的结局，但是制售假药的巨额利润让他欲罢不能。

犯罪嫌疑人李某

记者：当时不担心自己再次被抓起来吗？

犯罪嫌疑人李某：没有。

记者：不考虑这个问题？

犯罪嫌疑人李某：对。

记者：只想到要挣钱。

犯罪嫌疑人李某：是。

李某交代，他造假所选择的目标，主要是疫苗类，因为这些都是市场紧俏而且价格相对高昂的品牌药物，不但销路好，而且利润空间也非常大，卖出一箱假药，自己就可以净赚1000元左右。

犯罪嫌疑人李某

记者：卖给他多少钱？

犯罪嫌疑人李某：三千多块钱。

记者：是一支还是一箱。

犯罪嫌疑人李某：两箱。

记者：两箱三千块钱，那你这个药的成本是多少钱？

犯罪嫌疑人李某：一千块钱左右。

警方调查显示，仅最近一年内，李某就通过制售假流感疫苗，就获取了近100万的利润。

汪民 亳州市公安局治安支队支队长：据嫌疑人讲，他现在这个药卖出来是1块5毛钱到2块钱，市场上这个东西，到市场去卖，最终终端要到50块到60块，

这一支，

利润空间非常大的。

李安林 安徽省公安厅治安总队副总队长：

犯罪嫌疑人李某某，他在短短的时间，就获取了纯利润80余万。

高额利润的诱惑，让李某丧失了做人的根本，丝毫不顾及患者购买假药所遭受的危害。

记者：当时你有没有考虑万一哪一天，突然造成一些人身体受伤害，或者生病，这个危险会不会影响到你，当时有没有考虑到这些问题？

犯罪嫌疑人李某：没有，没有考虑到这种问题。

与惯犯李某相比，郑州的王某则是见财起意。王某以前本来有自己的汽车修理厂，生意做的也还不错，但是在获知有人因为生产假药而一夜暴富后，就变卖了修理厂，试着改行做起了假药，没想到这一试，就试进了铁窗。

犯罪嫌疑人王某

他们说我这都挣了一百多万，几十万，我就不干了，他们这样说，后来我说我也试试，

记者：别人说多长时间能挣一百万。

犯罪嫌疑人王某：他们说你干半年，一年多，一二年就可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然而在暴利的驱使下，这些不法分子丧失了做人的根本，竟然置人命于不顾，在药品上打起主意，干起了制售假药的不归路。然而我们的记者在调查中发现，这些假药都是通过物流公司来托运出去的，流通市场的监管缺失，客观上为假药泛滥提供的温床。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这起特大制售假药案中，大量的假药从安徽的太和、界首，以及河南的郑州流入安徽亳州，再从亳州销售到全国的12个省份34个城市，整个交易渠道都是通过物流公司办理托运来完成的，且一路上畅通无阻。

李安林 安徽省公安厅治安总队副总队长：

整个团伙的犯罪里，他们在物流的过程当中，第一，不需要任何登记手续，比如出示身份证、有效证件，没有。有的就自己填写，那填写的品名呢并不是药品，食品、饼干，以及其他东西，

记者注意到，在查获的假药中，许多包装好的成箱假药，要么包装上都标注为食品，以食品的名义托运到销售地，要么就被再套上一个大的编织袋以掩耳目。

胡大伟 亳州市公安局民警：现在我们看到的是这种编制袋包装的药品，它这种包装，是为了在运输药品过程中，不被物流中心和其他的相关执法部门发现。

犯罪嫌疑人王某交代，物流公司只需要打开这层编织袋，就很容易发现其中的猫腻。但是他每次去物流公司办理托运时，物流公司都不会要求查证这些货物，甚至连任何有效证件证明都不需要出具。

犯罪嫌疑人王某：一般托运部不咋问这事。

记者：不问。

犯罪嫌疑人王某：不问，只要不是打火机、易燃品，他不接受，这些东西他一般不问。

记者：但是如果把编制袋一打开，不是能看到吗？你的箱子外面不写的都是药吗？

犯罪嫌疑人王某：对。

记者：他们不打开？

犯罪嫌疑人王某：不打开，他们现在托运部，这托运部多，都是竞争，一般不打开

这些假药以食品的名义托运到安徽亳州后，张氏三兄弟再将这些假药改换包装，以低于真药两到三倍的价格卖往其他省市，而其中的流通渠道，同样是通过物流公司往外托运。

记者：那你的药，比如说他说我想要你的药，你的药怎么发给他？

犯罪嫌疑人张某弟弟：都是通过这个物流。

记者：物流？

犯罪嫌疑人张某弟弟：对。

记者：药能直接通过物流卖过去吗？

犯罪嫌疑人张某弟弟：对。

记者：我知道药品好像监管比较严

你像我们这个城市，都是药材市场，我们这儿基本上出去的东西，全部都是通过物流。

据办案人员介绍，一些物流公司不仅不对托运的物品进行核实，而且还会把以前托运的物品登记单定期销毁，以逃避监管，这极大地增加了警方对假药流向的追查难度。

李安林 安徽省公安厅治安总队副总队长：

我们到物流有关公司去调查，往往只是最近的一些寄往全国各地药品的登记单子，更早的一些单子都被他们物流公司销毁了。

专家介绍，打击假药的重点在于生产和流通两个环节。在生产方面，造假者为了逃避打击，往往都具有很高的警惕性与防范心理，且自身具有一定的可控性，查处难度非常大；而假药生产出来后，造假者要想把它卖出去变为现金，就必须通过流通渠道才能达到目的。因此要打击假药，实际上在流通环节更容易实施。

中国医药质量管理协会副会长

但是它生产的药品怎么能进入老百姓和患者手中，肯定要通过流通环节的，流通环节一旦它浮出水面，如果我们加大在流通环节这个惩处力度，加大查处力度，可能就能顺藤摸瓜，把它黑窝点摸出来。

然而据记者调查，目前假药基本上都是通过普通的邮寄、速递或托运的三种方式交易出去，可这三种方式却都属于药品监管的薄弱环节，这在客观上为假药的泛滥提供了便利。

打击假药，人人有责。假药在生产、销售、流通的过程中有多个环节，也有多个部门监管。只有各个环节、各个部门同心协力、齐抓共管，我们才能从根本上维护药品市场的干净。